東京,大約是忙錄、擁擠的代名詞,流動的人群分不清你我,只是蹬著皮鞋、身著制服不停的前進,往不知為何的目標前進。
黑貓跳下圍牆。
看向指揮搬家公司將一箱箱行李搬入新房子的父親,推估他大概也無暇顧及在一旁安靜無語存在感低到快變透明人的我。
像是一個被新奇事物吸引的普通孩子,只有自己知道在經歷人情事故後的十歲小孩不再普通,只是想逃離那個讓人不習慣的環境,於是追著黑貓跑呀跑,跑呀跑,跑到了河堤邊,跑到了完全陌生、不知道該如何回去的地方。
看著快下山的夕陽,漫步在河堤上,忽然像是觸動了心裡的某個開關,即使是在疼愛自己的兄長過世、父母吵架時也沒掉過的淚水,就這麼滑下臉頰。
一滴、兩滴、再也無法阻止。
眼淚的防線潰堤,心裡有塊地方正在崩塌,倔強地咬著唇不讓自己哭出聲音,用力地擦去頰上的淚水,小小的身板像是承受了無數的絕望。
為了避開運動的大人們,我緩緩走下河堤,蹲在邊坡上啜泣,直到夕陽完全下山,天色完全黯淡下來,只剩微黃看似溫暖的路燈照著河堤上的路。
「都是黑,等等要被罵了。」
稚嫩的童聲和腳步聲傳來,講話的人聲音像是快斷氣一樣微弱,卻依然堅持要整句完整不斷的講完。
「明明就是研磨你今天的球一直托不好害我打不到。」
另一個朝氣蓬勃,似乎有用不盡的活力的聲音大聲反駁。
「是你每次跑的時間都不一樣,這樣我很難托到位置...嗯?」
腳步聲停在背後。
「怎麼了研磨?」
「那裡是不是有人?」
確認他們是在說我,抹了早已乾透的臉,緩緩轉身走上河堤步道。
「研...研磨,是貞子嗎?」叫黑的男孩似乎沒想到有一個女孩會從黑暗中出現,有些緊張的將另一名研磨的男孩拉到身後保護。
被拉到身後的男孩冷靜的打量我,並吐槽他朋友:「貞子是從電視裡爬出來的,而且這怎麼看都是一個正常的女孩,黑你好失禮。」
推測這時粗線條的父親大概也開始尋找他那失蹤兩小時的女兒,加上不清楚回去的路,我只好開口向他們求助,雖然我並不覺得問他們會比問大人來得可靠,但至少安全性高些。
「我迷路了。請問有花牆、外觀是磚牆而且很像鬼屋的房子怎麼走?」
問完我就後悔了,記得兩小時前搬家公司還找不到的房子,這兩個和我年紀相仿的孩子怎麼會知道呢?
「哦!就是在我家那條路的某條巷子裡嘛!妳住那哦?怎麼之前沒看過妳?難不成妳真的是鬼,鬼也會迷路嗎?」
本來還緊張的孩子早已忘記害怕,雙眼發亮的看著我。
單純又純粹的雙眸被光線反射閃著光,像是在眼裡養星星。
躲在身後的男孩無語的走出來,這時才發現他手上抱著一顆排球。
記得過世的哥哥也很愛排球,即使重病在床也依然每天摸著排球和我講著排球規則、和夥伴們一起打球的快樂。
那時哥哥的眼神也在發亮。
「我叫黑尾鐵朗,這是我朋友孤爪研磨。」
研磨點點頭算是和我打招呼。
「小泉悠。叫我悠就好。而且我是普通人類,請不要用那種莫名期待的眼神看我。」
「不要在意啦!」有點失望但很快就振作的黑尾鐵朗一手拉研磨一手抓著我,開始往前奔,我和研磨踉踉蹌蹌的跟上。
「再不趕快回去晚飯就要沒了!」
自哥哥過世後早已抿習慣的唇,終於勾起微微的笑。
黑尾的速度很快,我和研磨追的很辛苦,黑尾只好慢下速度與我們並肩一起跑。
很快的,周圍景色從完全陌生到似曾相似,最後停在了一戶門口站著熟悉身影的房子前。
「不好意思沒看到耶!」
「謝謝,如果看到請通知我好嗎?這是我的電話。」
黑尾突然大喊。
「媽!我好餓!研磨今天也來蹭飯,而且我還撿到一個迷路的小女孩,所以你不可以罵我怎麼這麼晚回家,因為你兒子我去做好事了!」
所以我還附帶推卸他晚回家的理由囉?
忽然覺得旁邊這位男孩心思似乎也沒這麼單純了。
「黑他就是這樣,我們周圍都習慣他被阿姨追著打了。」
一旁的研磨一雙可以看透人心的眼睛盯著我爆料他朋友的黑歷史。
我的嘴角有些忍俊不禁。
「小悠!」熟悉的聲音、焦急的語調傳來。
走上前抱住就要邁向四十大關依然愛哭的男人,安撫的拍拍他的後背。
父親哽咽的向我道歉著並不停感謝黑尾和研磨。
黑尾媽媽微笑的幫忙緩和父親的情緒還邀請我們和他們共進晚餐。
「這怎麼好意思呢!」父親連忙擺手拒絕。
「小泉先生這麼晚了應該還沒準備晚餐吧?這時間餐廳位子也滿了,讓孩子餓著可不好。剛好孩子他爸今晚要和上司喝酒去結果剛剛煮完才打電話回來說,加上研磨也要來蹭飯我就煮多了,還得麻煩小泉先生來幫忙了。」黑尾阿姨雖然微笑卻散發不容許拒絕的氣場。
個性一向溫和的父親只好答應。
黑尾阿姨敞開門拿了拖鞋給我們換上,也不忘伸手擰自己兒子的耳朵,念叨他肯定是又搶了研磨的功勞云云。
酒足飯飽後我們便告辭返家了。
「小悠覺得那兩個孩子怎麼樣?」
返家路上父親牽著我配合我的速度,緩慢的走著。
「很搞笑。」我如實回答。
「自此哥哥過世後,爸爸就沒看過小悠笑得這麼開心了,我不是一個好爸爸,沒辦法給妳普通孩子們無須煩惱的幸福,但既然妳選擇和我走,那爸爸就會盡最大的努力,給小悠幸福。」父親眉眼彎彎,但又認真的說。
我知道哦,也相信爸爸一定可以的。
我無聲的握緊手中粗糙的大手。
手機來電的鈴聲響起,我的手伸出被子摸向床邊的小茶几接起電話。
「喂?」
「太陽曬屁股囉!趕快起床和我們跑步去!」
「我爸都沒管我幾點起床了,鐵朗你是我媽嗎?」睡眼惺忪的我懶懶地起身拉開窗簾看向窗外向我揮手的黑尾鐵朗。
過了這麼多年(其實也才七年),他的頭髮一如既往的藝術,據說那是睡覺壓出來了,每天用同個詭異姿勢睡覺不累嗎?
「趕緊給我開門,我媽讓我送早餐給你,不然我就幫你吃掉了。」
屈服於黑尾阿姨精湛的手藝下,我只好下床幫黑尾開門去。
搬來東京的這七年,身為攝影師的父親依然東南西跑、奔波於各地,小時候常拜託黑尾阿姨幫忙照顧我,等到上國中後,確認我自己也可以活很好便放開手讓我一個人在家。
因為彼此的家也近,黑尾常常跑來找我出去打排球,但在打排球之前還得先去把沉迷遊戲的研磨拖出門。
我們三個就這樣一起長大、一起成長,雖然都是黑尾強勢拉我和研磨一起,但不得不說這段日子真的很快樂。
打開門後黑尾自來熟的走到廚房,將保溫袋中的早餐一一擺出,然後像個大爺坐在椅子上等我慢悠悠地走到廚房坐下,哦,他連碗筷都幫我擺好了。
「悠越來越像研磨了。」
黑尾像隻黑貓,慵懶地掛在椅子上,但眼神卻犀利的像是能看透我的內心。
「我一直很好奇,妳明明也不討厭排球,幹嘛一直拒絕我邀請妳來排球部當經理。」
我白了他一眼。
「不討厭不等於喜歡好嗎?鐵朗的語文能力下降是指這次段考又需要幫忙補習囉?」
眼前這隻狡猾的大黑貓雖說當上了隊長,但為了維持成績,常常段考前跑來抱佛腳。
「不不,可愛的悠,別想轉移話題。」他喝了一口大概是我慢慢走來時倒的柳橙汁,繼續用身為隊長的威壓震懾我。
「妳房間櫃子上可是擺了一顆有點舊的排球,每次大掃除妳都會小心地擦乾淨再擺回去,可別告訴我那是妳初戀情人送妳的,妳不捨丟掉。」
吞下口裡嚼到爛爛的菜,無視他的威壓,又夾了塊玉子燒吃掉,根本不想理會這個腦洞開太大的白痴。
「妳是不是偷偷在心裡罵我白痴?」
對,白痴。
我又送了他一記白眼。
吃完最後一口早飯,把碗盤洗乾淨,放棄撬開我的嘴的黑尾早就跑到客廳邊看電視邊等我了。
我上樓將睡衣換成方便運動的衣服,扎起睡亂的頭髮後下樓和這個把我家當他家的大黑貓匯合。
踢了在沙發上等到快睡著的黑貓一腳。
「不是要去打球,走啊!」
原本惺忪的半掉眼馬上有精神的睜開,雙眼發亮,充滿動力。
所以我才不想去排球部,看著一群雙眼為排球發亮的少年們,總會想起年紀輕輕就離世的兄長。
關上大門,和黑尾慢跑到研磨家,將早早起床刷遊戲禮包的研磨拖出門,然後再一起跑到河堤邊。
就是當初我們相遇的那個地方。
他們平時沒部活時,都會兩個人跑來這裡練新招式。
研磨總是用眼神抱怨黑尾壓榨他,但還是會乖乖幫忙托球,雖然大部分二十球就是極限,然後研磨會攤在坡上一動也不動的裝死人。
而我就是幫忙撿球和拋球的好夥伴,雖然也不愛動,但至少比研磨的體力好一些。
黑尾邊收球網邊提起他們黃金周要去宮城縣和「沒落的強豪、不會飛的烏鴉—烏野」打練習賽。
「那可是睽違多年的『垃圾場對決』,妳一定要來看看。」
黑尾幼稚的像個孩子,拉著我的馬尾,一點也沒有拜託的臉色。
我從黑尾手中拯救我的頭髮,坐在研磨身旁用手指轉著球。
「我剛好要去宮城辦點事,處理完倒是可以去看看,不過—我可不當代理經理,更遑論正位了。」
「悠越來越難騙了。」黑尾惋惜道。
坐了三小時的新幹線,終於從東京都來到宮城縣,只不過七年,這些看似熟悉的地方都帶著些許陌生,蒙上灰暗色調般讓我想逃回東京。
緩緩深吸一口氣,端著惴惴不安的心跳,踏上回到七年前所在的那個家的路。
這次會回來宮城是因為母親給我打了通電話,希望我可以回去拿點東西。
七年,母親的臉上也開始有些微時間刻劃的痕跡,但精明幹練的氣場依然不變。
「你爸沒虧待妳吧?」
與母親一起跪在塌塌米上,在哥哥的靈堂前喝著茶。
「嗯。」
「海的東西都還在房間,我沒動過。」母親的眼神帶著愧疚與無奈,褪下讓人無法放鬆的氣場「當年你爸堅持帶你走我也知道是因為我無法控制住自己的情緒,將喪子的情緒加諸於妳身上,這麼多年我早看開了,也對不起你。你哥最疼妳了,妳去找找那時候有沒有留下什麼給妳的東西吧。」
哥哥的房間,帶著令人舒服的薄荷味,沿著床邊坐下,牆上一如當年貼著和排球有關的海報,書櫃上擺著和排球相關的書籍、雜誌,還有放排球但沒有排球的架子。
當年我只抱走了那個排球走,而如今母親讓我再回來找找,是她有看到什麼嗎?
抱著疑惑打開書桌抽屜,看到了兩本我從未看過的筆記本。
日記和...留言?
稍微翻了下日記,和當年在醫院時,哥哥每天和我分享的事沒有太多出入,看來兄長是和我講完後,晚上一個人待在病房時寫的。
好奇的打開留言簿,驚訝的發現裡面每一頁都寫了對不同的人的留言。
第一頁給父親、第二頁給母親、第三頁給...我。
悠,等妳看到這本時,我大概已經不在人世了吧!
有沒有想我呢?
我一定是在天堂當天使守護著悠,所以不管悠做什麼決定我都絕對支持的!誰讓悠這麼可愛呢?
悠,哥哥想請你幫我最後一個忙,可以嗎?
可以的話,請幫我將這本筆記裡的留言都傳達給我想傳達的人吧!我在每一頁最後都寫下了聯絡資訊,希望妳可以替我傳達到我想傳達到的人手中。
最後我還想和悠說,哥哥離開後,不要悲傷,更不要強顏歡笑,繼續做原本的悠吧!
P.s.如果妳愛上排球的話我可能會更開心。
其實哥哥愛排球更勝於我吧!
淚水早已潰不成堤,我死死抱著手中的筆記本,用力地哭著,到睡著也不知道。
在黃金周的這幾天,我奔波於將手中的留言傳遞出去,母親是第一個收到的,她看過後眼角泛著淚,又倔強地假裝沒事。
最後兩則留言,是給一對姓影山的爺孫,但這戶人家似乎好幾天都沒人在家。
該回東京的時間迫在眉睫,我只好放棄,帶著行李離開,看了下時間大約是黑尾他們和烏野打練習賽的時間,就請閒的發慌的母親載我前往體育館。
在體育館和母親道別後,我拖著來時不多,離開前被母親塞滿的行李走進體育館觀賽。
全程無人解說全靠平時聽黑尾碎念來理解比賽內容的我很快就放棄看一群眼睛閃亮亮的熱血少年,決定稍稍閉目養神緩解這幾日來的疲憊。
「影山!」
影山?
我睜開雙眼立刻站起身走到欄杆邊上觀看。
精準的托球、冷靜分析四周情況,還有大多時間是一號臉的表情。
找到了,影山飛雄!哥哥備註很重要的人!
認真看完一場比賽後,確認他們的鬥志未減,似乎對比賽意猶未盡,我也就不急著找人了。
果不其然,烏野的十號高喊「再來一次!」而彼此的教練也有此意。
不知道第幾場練習賽,看了下時間,已經打了整整一個小時,他們不累嗎?
「再一次!」烏野的十號似乎有用不盡的精力,不甘心的大喊。
然後被他們的教練罵了。
在體育館外無聊的翻了翻哥哥的日記和留言,看了看在道別的少年們,確認是否有影山的身影,倒是發現這群少年們建立了奇妙的友誼。
眼角瞥見影山飛雄瞪著研磨碎碎唸,研磨有些嚇到,手足無措,不知如何是好,關上日記放入背包 ,拿著留言簿走向影山,偶爾也要當個英雄拯救一下我們的研磨公主。
「不好意思,你是影山飛雄吧?」
影山對於我的出現有些詫異,但還是很快就點頭回應。
「你好,我是小泉悠、小泉海的妹妹,多年前兄長承蒙影山爺爺的照顧。不知道他老人家最近還好嗎?」
影山的眼神像蒙上一層陰影,有些黯淡,雖然仍是一號表情,但明顯的感受到了一絲悲傷。
「爺爺去世了。海哥呢?」
「七年前血癌過世了。」
影山的眼神更加無色。
「哥哥他曾經留了一些話要給你們,既然影山爺爺過世了,那交給你也是一樣的。我偷看了一眼被標註一定要交給你們的留言。」我邊撕下筆記本上的活頁紙遞給影山邊忍著淚道「哥哥有一句話很想親自和你說,但那時他的身體狀態已經不允許了。我覺得身為他妹妹,有義務幫他親口說一聲。」
「對不起,我失約了。」
本以為在看到日記的那天,我的淚水早已流乾了,我錯了,其實我一直是個愛哭的孩子,只是用堅硬的外殼一層層裹住哭泣的心靈。
又哭了,這一次,是為了達成哥哥願望而哭的。
影山被嚇得不知如何是好,遠遠在和烏野隊長較勁的黑尾看到在哭泣的我,生氣的跑過來,狠狠瞪了影山一眼,好奇自家隊長怎麼怒氣沖天的往烏野二傳方向走的音駒隊員們也跟著跑過來,烏野理所當然的跟上,結果就變成一群高大的少年圍著我和影山,哭的抽抽噎噎的我努力的拼湊出事情經過,但也只有和我相處許久的研磨和黑尾聽得懂。
研磨早就在一旁看完事情的經過,躲在人群外玩遊戲,才剛知道的黑尾嘴角一抽,心不甘情不願、表情欠揍的向影山道歉。
雖然影山已經被他家隊長罵到臭頭、自家隊員調侃到面紅耳赤。
其實放下過去並不可怕,可怕的是過度執著不肯前進。
再一次搭新幹線回到東京,來時和去時的心情不一樣了,像是放下了許多執著,人多擁擠如沙丁魚群的馬路也順眼了許多。
和黑尾、研磨一起並肩走回家,研磨從遊戲機裡抬頭沒頭沒尾的問了一句:「放下了?」
「什麼鬼?」黑尾寫滿「你們背著我有姦情」的表情讓我忍不住白了他一眼。
「悠從小的心事。」
早知道他心思細膩、觀察細微,沒想到居然那麼早就知道了我的心情。
「嗯。放下囉!現在元氣滿滿。」我摸摸研磨的布丁頭。
早就想摸摸這隻安靜孤僻的貓了。
黑尾語帶不甘的抱怨。
「悠都比較疼研磨,妳不愛我了!」
「不是很想理你。」
「說真的,妳要不要和我交往。」
黑尾突然有些侷促、看向不知何處的遠方問道。
「可以啊。」
「欸?」
被我的爽快嚇到,連玩打怪打到一半的研磨都抬頭看我。
黑尾耳朵的潮紅還未褪去,平時奸詐狡猾的表情有些呆頭愣腦。
「我說可以和鐵朗交往。請多指教啦,男、朋、友。」
伸出左手和黑尾十指相扣,不忘交代黑尾將研磨抓好,三個人,雖然關係有些改變,但依然會一直走下去。
因為三個人,總是比一個人強大,就像排球,是個六個人一起強才是真的強的運動。
沒有夕陽餘暉,只有微黃的路燈照著道路,但這次我是笑著走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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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只是聽歌有感而發打的,結果覺得悠一直一個人太孤單了,就拜託黑尾和研磨出場了。
大概就是黑尾像拉著研磨一樣的拉著悠一起前進。
最後突然交往看不懂沒關係,我懂就好,開玩笑的,只是突然想到就打上去了。
我真任性。